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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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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後半夜, 我神奇地沈沈睡去,沒有做夢,更沒有睡睡醒醒不得安寧。再一睜眼, 已經是晨起鬧鐘響鈴的時候了。

我關掉鬧鐘, 另一張床上的波島也迷迷瞪瞪地坐了起身。

“早上了?”

“早。”我啞著嗓子道。在外面住時,我沒什麽賴床的習慣, 便直接翻身起來,挪到窗臺邊, 把窗簾慢慢拉開。

天亮了。海島清早的太陽富有穿透性, 暖烘烘地傾灑而下,滿懷大愛般在室內鋪陳開來, 讓空氣裏盈盈飛舞的塵粒都煉作可貴的金子。酒店房間登時亮堂堂的。

我呆在陽光下伸懶腰之際, 忽地後知後覺發現另一只手握著什麽東西。

一副墨綠色的手套?

我低頭盯著那副莫名其妙的手套, 下一秒, 它卻仿佛知道我已經註意到它似的,驀然發出一陣微光,然後如同橡皮泥一般自然地化形,變成一只通體青綠,有著又大又圓的黃眼睛的小蜥蜴。

列恩?!它怎麽在這裏?

由於我一開始是豎著握著手套的, 小變色龍在我掌心裏變形後,避免滑倒, 便伸出兩只小小的前肢扒拉著我的拇指。我迅速反應過來, 連忙把它捧在手心裏;得以安心棲息的列恩晃悠著腦袋,用細長的舌頭舔了舔我的指腹,有點癢。

我正想問它為什麽在這, 難道是我半夜夢游夜襲裏包恩把列恩偷走了,卻見小蜥蜴卷卷的尾巴一耷拉, 倒頭在我手掌中打起了瞌睡。

與此同時,身後悠悠地傳來同事波島沒清醒般的聲音。

“小友寄……”

西裝外套掛在一旁的椅背上,我於是冷靜地、小心翼翼地把列恩放進外套口袋裏,再鎮定地回過頭,“怎麽了?”

只見波島仍然坐在床上,維持著剛睡醒的坐姿,目光呆滯,頭發淩亂,自言自語似的開口。

“……我昨晚好像見到鬼了。”

我乍一聽,還不以為意地吐槽:“陰陽眼嗎。”

然而,電光石火間,半夢半醒的前半夜回憶猶如天降彗星般給了我靈光一現的重創。我模模糊糊地想起窗簾罅隙間流動的月色、若有若無的觸碰、神出鬼沒又偏偏被我察覺到的身影,表情不禁僵硬了一下。

波島轉過頭,正好瞧見我木木的神情,瞬間像找到了知音一樣,眼神變得堅定而懇切。她的聲音聽起來都更有力量了:“對吧?小友寄也有感覺對吧!”

說著,她掀開被子,坐到床沿,心有餘悸地描繪對鬼的印象。

“我昨晚睡得挺死的,不過中途還是被尿憋醒了,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腦子沒轉過彎,但總覺得餘光好像看到有個黑黑的影子。”波島越說越確信,一大清早臉都嚇白了,“所以我從廁所出來時特意觀察了四周,可是什麽也沒看見。”

隨著昨晚的記憶逐漸覆蘇得清晰,我如芒在背,恪盡職守地履行病號的職責捂嘴咳了幾聲(雖然昨晚吃過藥後睡一覺好了很多),旋即若無其事地準備去洗漱。

“幻覺吧。”我輕描淡寫地總結,“畢竟昨天都累著了,睡得昏天黑地的看見什麽都不奇怪。”

波島:“可是、可是……”

我:“也許只是我們社畜一身怨氣比鬼還重,鬼看了以為見到了同伴,發現不是就遺憾退場了。”

波島:“說得好不客氣啊小友寄!”

但這麽一來,她看起來倒也安心得多。我順利把話題揭過,心態平穩地刷牙洗臉,換好襯衣西褲,便打著領帶等同事收拾完一起去吃早餐。

在此期間,我拿起充滿電的手機,列恩恰巧從我的口袋裏鉆出半個頭,睜著眼睛望著我。我劃開相機,哢哢給它拍了幾張帥照,隨即用食指點了點蜥蜴的腦袋。

它輕輕蹭蹭我的指尖,又爬回口袋,估計睡回籠覺去了。

我這才點開聊天框,對著手機格外嚴肅地狂速打字。

“你昨晚是不是偷偷來我房間了?”——打到一半,想了想還是逐字刪除,再打一句,“醒了嗎?”猶豫片刻還是刪了。為了能體現我內心巨大的疑惑以及對前夜模糊記憶的覆雜心情,我最終選擇化語言為符號,以便更加深刻地體現以上兩點。

發送給保鏢:【?】

配圖一張列恩扒著口袋邊緣探頭探腦的照片。

對面一時半會兒沒有已讀。我刷了刷新聞資訊,再回覆了一下律師的消息,就先把手機收了起來。和波島一同去吃酒店的早餐時剛好碰上三位男同事。我們湊一桌吃完飯,簡單地聊幾句昨天的情況,野末前輩便帶我們接著去對接三藤小姐的部下了。

“今天的行程也不會很緊,大家盡早完成任務,晚一點就能自由安排時間啦。”世上為數不多的好領導野末前輩微笑道。

我們紛紛應聲。這一次佐久早君和波島組隊去其它地方調研,我則跟著野末和外川去甲方的分公司,主要負責記錄。有三藤小姐支持在先,耗費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。

公司撥的經費很大方,否則我們還沒法老是打昂貴的計程車。

坐車前往之際,我翻開手機,兩條未讀訊息靈敏地跳到眼前。

保鏢:【。】

緊跟著是一張亮度很低的照片,一看就是晚上暗蒙蒙拍的。裏面的人側躺著縮在被窩裏,睡得有些亂蓬蓬的長發垂落在臉頰邊,一只手從被褥裏探出來,把拍攝者的手指抓在枕頭旁,卻渾然不覺地閉著眼睛睡得很香。

我點開圖定睛一看,頓時如坐針氈地石化在座位上,耳朵迅速升溫。

噩夢成真了!不對,我怎麽不知道我睡覺的時候喜歡抓著東西!不對,他竟然真的偷偷跑過來了,我還以為是我夜襲的他呢……不對,他拍什麽啊!

所幸我表情管理十分優秀,同事們沒有發現什麽不對。我回過神,面無表情地極限打字:

【你】

對面倏地秒讀秒回:【我】

“……”我瞪著屏幕,【你昨晚是來暗殺我嗎】

保鏢:【被發現了麽】

我:【承認了啊】

保鏢:【但是暗殺失敗了。畢竟目標很麻煩,抓著我的手死活不肯放,我沒辦法拿槍。】

我:【你不準說話了】

保鏢:【所以拍了照片給單主看,他表示非常理解】

我:【對方開了什麽價,我出雙倍,把照片刪了】

保鏢:【我不差這點錢】

我:【你差】

保鏢:【我不差】

他幾歲了啊!

還好戴著口罩,不然我現在一定面紅耳赤得很明顯。計程車過了一個紅綠燈,行駛在寬闊的大路上,坐在副駕的野末前輩時不時回頭關心我們會不會暈車,或者偶爾想起要註意的事項稍作提醒,除此之外,車裏頗為安靜。

外川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,有時擡頭看看路況,但基本都在閉目養神。

我接受了現實,也不打算催裏包恩刪照片了,跟這個幼稚鬼鬥嘴決計分不出高下。索性演道:【叫你單主來,我跟他算算挖墻腳的賬】

對面不知道在幹什麽,過了一會兒才回覆。

保鏢:【單主已經被麻煩的目標劫持了】

我反應了兩秒,意識到他指的是列恩,直言吐槽:【列恩知道自己是單主而且還正在被劫持嗎】

保鏢:【我問過它本人意願】

我:【這孩子哪能說話啊!】

保鏢:【我們是心有靈犀的夥伴】

我:【那你怎麽放任它被劫持了,總不可能是尋找機會刺殺我吧】列恩在我口袋裏睡得可沈了呢。

這次對方沒有立刻回消息。我幹等須臾,沒等到,就快到目的地下車了。甲方做事非常周到,已經派了人在樓下接我們,我最後檢查了一下資料和備份,便跟著野末前輩準備一同坐電梯上了會議室所在的樓層。

等電梯時,項目負責人還特意笑道:“三藤小姐今天有事不在公司,讓我轉達她向你們問好的心意。她說友寄小姐帶病在身,除了茶和咖啡以外,我們另準備了降火的湯。”

這大概是我目前為止遇到最體貼的甲方了,雖然其中也有共同經歷了大事件的友情加成。我感嘆,“你們費心了。”

“哪裏哪裏,應該的。”

隨後,野末前輩也代我們公司表達了感謝,兩人在電梯裏交談起來。我和外川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待在他身後。閑來無事,我翻開手機,只見裏包恩的新回覆慢吞吞地彈了出來。

保鏢:【嗯,他擔心你】

電梯到了。我收起手機,跟著人走向會議室。負責人為我們推開玻璃門之際,看了我一眼,關心道:“友寄小姐,身體沒關系嗎?耳朵好像有點紅。”

“沒事,應該是因為穿著外套,剛才被熱到了。”我拉了拉口罩,“今天感冒有好了一些,不用在意我。”

“那就好,請各位隨意坐,我去拿電腦過來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我坐在野末邊上,一邊把包裏的筆電也放到桌上,一邊和同事隨口聊了聊這裏簡潔明快的裝潢。很快,有助手打扮的人端來了不同的飲品,飄出淡淡的香味。

手放進口袋,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蜥蜴用腦袋頂了頂我的手指。我輕輕戳了回去。

你的主人亂替你做主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為好。

——

項目的對接順利完成,野末前輩帶我們吃了午飯,便很守信用地表示後半天自由活動。

要是領導是高木,不僅洽談效率不會這麽高,還會費盡心思給我們找事,或者強制部下聽他長篇大論且毫無用處的工作理念。我簡直感動至極,獎勵自己回酒店把材料寫了,然後發了個信息給波島,詢問她任務辦完了沒有。

波島過了五分鐘回覆道:【我們也快了,小友寄先好好休息吧^ ^】

我:【我等會兒可能也要再出門,房卡寄存在前臺了哦】

波島:【好的,註意安全】

自從我回酒店進門後,列恩便很懂事地從口袋爬了出來,一路趴到我肩膀上。我側過頭,與它黃澄澄的眼睛對視片刻,撥了裏包恩的電話。

那頭嘟嘟響了兩聲,很快被接通,男孩有些低啞的嗓音從聽筒傳來。

“餵?”

“怎麽聽上去還沒起床啊,”我問道,“我算是下班了,你吃飯了沒?”

“還沒呢。”

“那正好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,你在酒店的話我帶列恩過去。”

“嗯。它應該也餓了,可以先讓它自己去找蒼蠅吃。”

我看了眼又從肩膀一路爬到我另一只手手背的變色龍,“是嗎,列恩?”

綠蜥蜴吐了吐舌頭。與此同時,貼在耳畔的手機裏適時響起裏包恩語氣一如既往、卻隱約帶著笑意的聲音:

“它說是。”

我:“不許替它說話。”

裏包恩:“沒辦法,這孩子又不會自己說。”

又學我!但我剛結束工作,心境平穩而舒適,因此吐槽的臺詞繞到了嘴邊,反倒有了多餘的閑情調侃他:“是,你們是心有靈犀的夥伴。謝謝你跟我說他很擔心我。”

裏包恩頓了頓,我聽見他似乎哼笑了一聲。

“不用謝。”

我點點頭,即使他看不到,接著收拾收拾起身,“我看你平時帶著列恩都不離身,它一晚上都在我這裏沒事嗎?”比如離開主人會變得虛弱之類的。

“沒有大礙,但它不在的話,我也確實很不習慣。”

男孩坦誠道,聲音裹在聽筒裏顯得有幾分失真,卻還是能聽出他口吻裏流露出的好心情,“所以,希望你趕緊帶著它來見我。”

“馬上啦。”我讓列恩趴回我肩膀,提起收拾好的小斜挎包,順勢拔了房卡,打開房門,“不過,不是還說要先——”

話音一滯,我一手拿著手機,一手還擰著把手,出乎意料地眨了眨眼。

西裝革履的男孩站在門口,同樣拿著手機狀似通話中。他擡起頭,目光便從壓低的帽檐下探出,落到我身上,緊接著揚起了一個令我無比熟悉的微笑。

“先走吧,”他說。我註意到他今天並沒有把外套紐扣扣上,而是閑適地敞開,露出裏面的深紅色襯衫與嶄新的黑領帶,領帶的尾巴輕飄飄地繡著一串橙色英文,“它路上就能吃。”

我霎時眼前一亮。

嗯,果然這條領帶很適合他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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